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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福山李长者像序 北宋 · 吴则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○三、《北湖集》卷五
元祐四年五月,河东经略司准备差使潘璟温叟以职事之忻州,遂游五台山,拜文殊像于真容院。其所睹光气质相,瑰怪奇诡,悉人耳目所未闻见者,温叟固已知之矣。会经略使、知太原府事南丰曾公移守常山,僚佐送别者共六人,道出寿阳县。县西南行三十五里有山,曰「神福」。山之阳有寺,曰「昭化」。世谓唐有大士,姓李氏,号长者,隐居学道于此,实开元十七年也。后之人相与崇大长者之故栖,建为道场。长者尝著《华严合论》四十卷,著《决疑》四卷,所以援坠拔溺,排妄释惑者,其功大矣。曾公于是六月十九日率六人者往谒之。其光气质相,瑰怪奇诡,人有所睹,而温叟以为己所见者如五台山而加异焉。始长者恍然若有气射两耳所出,复逆折而上,旋为圆光。又于楹间有气如虹霓,有光如车轮,五彩杂错,殆不可述。至于常以大明真智破昏觉愚,凡有纪于释氏之书,而读之使人初则悸惧疑骇,终则忻悦敬慕,愿一见焉而不可得者,其伟质异状,亦往往出乎目前。岂以谓沦败之俗颠倒迷谬,欲启悟而拯接之乎?不然,何其骇动人之视听如此也!且天地、日月、星辰及夫山川、草木、龙蛇、鸟兽,九窍百骸,小之一毛,大之八极,茍具夫貌像声色者,无物而非幻,则其光气质相,所以彰示万物而无穷,奚复不然?虽然,圣人之化天下,其运用纵横出入,初疑不与道合,而卒归于正者,意在于诱导戒惧,以警发万物故也。噫,吾闻佛法以治心修性、脱尘垢、跨生灭、超转徙为本,傥不知此,而独曰得见其光气质相斯足矣,彼没世穷年,同为迷妄之士,可不大哀乎!温叟既已获见于五台山,今又获见于此,此人知其为有道者。盖温叟以医活人之死,莫知其几何,其于佛又非欲见其光气质相,而所谓治心修性,固已知其说矣,其有道也宜哉。六人者,通判太原府事张损益之,签书河东节度判官厅公事钱景山伯瞻,主管河东经略司机宜文字邵埙伯友,经略司干当公事李毅师载,编排经略司文字李乘德载,洎温叟也。后十有二日,前军器监主簿吴则礼序。
谒李长者像题名 北宋 · 曾布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三六、曾子宣年谱稿
鲁郡侯曾布(缺),师真定,道过寿阳(缺)方山,谒李长者像。馀杭钱景山、乐平潘璟、丹阳邵埙、开封张元淳、长葛李毅、禹城李良臣、舒城李乘偕行。元祐己巳岁六月辛丑日题。
尊太皇太后制 北宋 · 宋神宗
出处:全宋文卷二四三七、《宋会要辑稿》礼四九之一九(第二册第一四九三页)、《宋大诏令集》卷一一
自昔圣王之有天下也,继世以治世,示建统之正;尊亲之所亲,为立孝之始。朕以菲质,逖承丕造,恭闻顾命,祗循大卞,稽诸历古,具存典礼。皇太后以坤厚之德载函夏,以柔明之道俪皇家,祖朝推内助之贤,先帝严母仪之奉,懿猷徽范,刑于邦国。迨兹冲眇,躬获缵承,践阼之初,礼章懋举,谨以徽称,仰事宝慈。谨上尊号曰太皇太后。其合行册礼,令有司检详典故以闻。
易论十三篇 其三 易论第三 北宋 · 李觏
出处:全宋文卷八九八、《直讲李先生文集》卷三
或人请问为臣之道。曰:「君子之进也,难哉!苟进则谄,谄则何有于君?唯利而已矣。《否》初六曰:『拔茅茹,以其汇,贞吉,亨』。《象》曰:『拔茅贞吉,志在君也』。谓居否之时,动则入邪,三阴同道,皆不可进,故茅茹以类。正而不谄,志在于君,故不茍进也。夫执刚用直,进不为利,忠诚所志,鬼神享之。《升》九二曰:『孚乃利用礿,无咎』。谓与五为应,往必见任。体夫刚德,进不求宠,闲邪存诚,志在大业,故乃利用,纳约于神明也。夫君臣之交,初未见亲,未信而谏,人以为谤。《损》初九曰:『已事遄往,无咎,酌损之』。谓刚以奉柔,当自酌损其刚,乃得合志;志既合,则道可行也。然刚德之长,不可全削,志意既合,当自守正。九二曰:『利贞,征凶,弗损益之』。谓初已损刚以顺柔,二复损己以益柔,则剥道成焉,故不可遄往而利贞也。夫道虽正矣,宜得其中,不可过也。《小畜》上九曰:『既雨既处,尚德载,妇贞厉,月几望,君子征凶』。谓体巽处上,刚不敢犯,尚德者也。为阴之长,能畜刚健,德积载者也。妇制其夫,臣制其君,虽正近危,故曰『妇贞厉』也。满而又进,必失其道,阴疑于阳,必见战伐,虽复君子,以征必凶,故曰『君子征凶』也。《恒》初六曰:『浚恒,贞凶,无攸利』。《象》曰:『浚恒之凶,始求深也』。谓求深穷底,物无馀蕴,以此为常。凶正害德,无施而利,盖人不可以至察也。《节》上六曰:『苦节,贞凶,悔亡』。谓过节之中,以至亢极,苦节者也。以斯施正,物所不胜,正之凶也。以斯脩身,行在无妄,故得悔亡。盖政不可以峻刻也。虽不可过,亦不可未至而止也。《晋》初六曰:『晋如摧如,贞吉,罔孚,裕无咎』。谓进明退顺,不失其正,而处卦之始,功业未著,物未之信,若以此为足,自丧其长者也,故必裕之,然后无咎也。夫为君耳目,所以司聪明也。不能去邪人,使至君侧,谁之罪也?《兑》九四曰:『商兑未宁,介疾有喜』。谓三为佞说,将近至尊,四以刚德,裁而隔之,初则未宁,终则有喜也。此之为喜,乃为至尊所善,天下所赖,故《象》曰:『九四之喜,有庆也』。夫事君尽礼,致恭存位,古之道也。《履》九四曰:『履虎尾,愬愬,终吉』。谓逼近至尊,处多惧之地,然以阳居阴,以谦为本,虽处危惧,终获其志也。夫君唱臣和,理之常也,专而见疑,鲜不及矣。《坤》六三曰:『含章可贞,或从王事,无成有终』。谓含美于内,待命而发,不为事首,顺上而终,可谓智矣。故《象》曰:『含章可贞,以时发也;或从王事,知光大也』。《无妄》六二曰:『不耕穫,不菑畬则利有攸往』。亦谓代终已成,而不造也。不擅其美,乃尽臣道,故利有攸往也。虽不获自专,而时有未安,不可不忧也。《涣》六四曰:『涣其群,元吉。涣有丘,匪夷所思』。谓与五合志,内掌机密,外宣化命,能为群物散其险害,然处上体之下,不可自专,犹有丘墟未平之虑,虽已得大功,所思不可忘也。若时不我用,不与于政,则宜卷而怀之,毋使动而之悔也。《坤》六四曰:『括囊,无咎无誉』。谓以阴居阴,不与阳事,隐其贤德,乃可免咎。故《象》曰:『括囊无咎,慎不害也』。或竭其忠信,志在立功,图国忘身,虽慎可也。《随》九四曰:『随有获,贞凶。有孚在道,以明,何咎』?谓居于臣地,以擅其民,失于臣道,违正者也。体刚居说,而得民心,能干其事,而成其功者也。虽违常义,志在济物,著信在道,以明其功,何咎之有哉!夫权之所在,众之所附,不守以正,速祸而已矣。《益》六二曰:『或益之十朋之龟,弗克违,永贞吉』。谓居中得位,益自外来,朋龟献策,同于《损》卦六五之位,位不当尊,故永正乃吉也。夫忠臣之分,虽处险难,义不忘君也。《蹇》六二曰:『王臣蹇蹇,匪躬之故』。谓居位应五,不以五在难中,私身远害,执心不回,志救王室者也。故《象》曰:『王臣蹇蹇,终无尤也』。凡此皆为臣之道也。孔子曰『为臣不易』,岂虚言哉」!
易说 其十 小畜大畜 南宋 · 陈造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六三
畜云者,反情以复性,格其放纷而归之真醇之谓也。三阳在下,健而上行,巽顺则畜之,艮止则畜之。畜之止则止矣,巽而畜之,顺适而已,其功盖不侔。三阳受畜,大畜有终,小畜无终,善初。大畜畜极而行,小畜畜极而悖。则以止与巽、刚与柔,功用之辽远如此也。然刚不能以畜健,畜之者柔也,故《小畜》以四为主,而爻称「有孚」;《大畜》四则牿牛有喜,五豮豕有庆,故曰至柔乃畜至健。柔不能自为畜,必刚主之,而能以之,故《大畜》有天衢之亨,《小畜》九五「有孚挛如,富以其邻」。以其邻,谓以四为畜也。曰「刚上而尚贤」,指艮而言,指上而言也。曰「刚中而志行」,谓九五也。巽而畜,故初有应,则复自道。二则牵复,已不逮矣。三比四乃至「说辐」、「反目」。止而畜,故初利已,二则说辐,安于畜也;三而畜,道行且亨矣,故良马逐,闲舆卫。攸往之利,有不畜而已,用固不同,然靡不告功者,主《小畜》五也,上则告功。「既雨既处,尚德载」,小畜畜道成也。「妇贞厉,月几望」,有所深戒,为四戒也。《小畜》有戒也,宜阴柔而见用,乌得而不戒?《大畜》之道大成,则不必尔也。凡皆巽而畜与夫艮而畜异也。《彖》于《小畜》曰「密云不雨」,「自我西郊」,不雨有终雨之意,自西则必东,故《小畜》亦云亨,而畜功亦收于上。《大畜》则直云「刚健笃实辉光」,德新止健,大正而应乎天,言之其气象小大如此,不待细读深求而灼知之。
王德用祖玄赠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曹国公宜特赠太师齐国公制 北宋 · 蔡襄
出处:全宋文卷九九八、《蔡忠惠集》卷一二
敕:朕涓吉旦,告广庭,以登元老,冠于宥密。又稽典旧,追荣祖服,大其私门,所以视特绝于臣邻也。具官某祖某,德载当年,庆流来裔。有孙之令,为邦之光。出奠藩服,则当注意之隆;入辅帷幄,则有伐谋之胜。惟其大父之庙,锡乃上公之圭。兼令绂以居崇,陟师垣而益重。彻治四履,覆冒全齐。阡涂之幽,无昧钦享。
次韵李德载见寄 北宋 · 张耒
七言律诗 押东韵
头颅幸获免奸锋,甘分江湖老钓篷。
老得一州聊自慰,相望千里与谁同。
已欣台省登群俊,犹数湖湘卧病翁(自注:谓二苏公来书及之(原作之及,据吕本改)。)。
诗就醉馀频走笔,待观云海戏群鸿。
丁丑岁与德载相别辛巳复会于颍相视而叹仍蒙先惠佳句谨次韵 北宋 · 张耒
七言律诗 押真韵
重入修门一见春(自注:余召还奉常,满一春而去。),衰容仍是卧漳滨。
归来未解累囚服,挥去真同下坂轮。
痛饮久无连夜醉,白头何啻二毛新。
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□。
明堂朝谒景灵宫保宁阁元天大圣后奏告道场青词 北宋 · 王圭
出处:全宋文卷一一六五、《华阳集》卷一二
伏以德载靖柔,功符函厚,奉祠太寝,祗事真廷。仰瞻圣仪,实主阴化;聿陈芳荐,庶格蕃釐。
赠李德载 北宋 · 张耒
押词韵第十七部
男儿当读五车书,辍业应须盖棺日。
人生事业要强学,譬彼欲耕须逮湿。
李郎落落奇丈夫,美玉应须作圭璧。
请将便腹包五车,汲汲讲摩如故疾。
赠李德载二首 其一 北宋 · 张耒
押词韵第三部
我家外翁天下士,欲以文章付孙子。
爱君丱角已食牛,属书笔下无停字。
愿君饱读大父书,学到莫忧名不似。
重教我辈见风流,更以馀波变乡里。
赠李德载二首 其二 北宋 · 张耒
押词韵第十五部
长翁波涛万顷陂,少翁巉秀千寻麓。
黄郎萧萧日下鹤,陈子峭峭霜中竹。
秦文茜藻舒桃李,晁论峥嵘走金玉。
六公文字满人间,君欲高飞附鸿鹄。
瓜洲谢李德载寄蜂儿木瓜笔 北宋 · 张耒
押词韵第四部
瓜洲萧索秋江渚,西风江岸残红舞。
津亭永夜守青灯,客睡朦胧听江雨。
青樽晓酌遣怀抱,但恨郁郁将谁语。
敲门忽得故人书,洗手开缄见眉宇。
蜂儿肥腻愈风痹,木瓜甘酸轻病股。
铦锋皓管见还愧,老去笔砚生尘土。
北归飘泊亦何事,篙工已束横江橹。
天寒应客太昊墟,当遣何人具鸡黍。
李德载字序 北宋 · 张耒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六二、《柯山集》卷四○、《圣宋文选》卷二九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七四、《淮郡文献志》卷一九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表弟李成甫,名公辅,告予以不安其字也,求易之。《诗》不云乎:「其车既载,乃弃尔辅。载输尔载,将伯助予。无弃尔辅,员于尔辐。屡顾尔仆,不输尔载」。夫车之所载,或安焉,或输焉,系之于辅之弃与不弃而已,则辅之于车,功亦大矣。虽然,辅之于物,有功于车而非车也,考一车之物,而辅不与焉。然正六辔,谨轮辐,仆在前,马伏轭,而辅不至则车不安,登险而忧倾,涉淖而忧濡,视车中之载如寄物焉。且天下之物,固有相须不同域而相成者,岂独辅也哉?千金之裘,成于工人之寸针;南越之箭,激于飞鸟之遗羽。玉蕴于石而金发之,兵切于肤而甲拒之。故其在人,则学是也。夫学之于人,非性之所素能也,而性不得学则不明。故夫子曰:「我非生而知之,好古,敏以求之」。夫人之于天者,其道素具矣。四端之于我,非外铄我者也。尧舜之于涂人,其本则一而已,彼为是尧舜涂人之别者,学不学异也。性在己,学在物,自外而视之,相去亦远矣,而舜、蹠由之,物固不能无所待而独成哉?夫学有道,道有序,循其序而积之者,行而能远,涉而能高。下则鸟兽虫鱼器械服物之理无不通,中则修身正家治天下之业无不立,上则达性命,通死生,官天地,府万物,独立于万物之上而无与为侣,而学庶乎至矣。虽然,有患忽小而务大,躐等而求至者,吾恶之久矣。自燕之秦者必之晋,自鲁之楚者必历卫,天下之所共由而不能越者也。夫无见乎小而能明大,与不涉乎等而能速至者,其可信也哉!故保信以为车,力学以为辅,而载尔德焉,则周流天下,徜徉海外,以求子所欲,其有不得者乎?予以「德载」易之。
易外传 宋 · 胡宏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八八、《五峰集》卷五
《屯》:元亨,利贞。勿用有攸往,利建侯。
屯者,盈也。物之始生,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,及既生,则发舒矣。刚柔始交而难生,震始交于下,坎始交于中,难屯,未通畅也。震为雷,坎为水。阴阳始交,则勃郁为雷,未为雨也。震动坎陷,二卦相重,动乎险中也。屯有大亨之道,贞。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,故「勿用有攸往」,往则不贞,失大亨之道矣。方天下屯难之时,纪纲未正,法度未明,岂独力所能济?建侯,广求辅,忧勤不懈,然后能济矣。
《彖》曰:屯,刚柔始交而难生。动乎险中,大亨贞。雷雨之动满盈。天造草昧,宜建侯而不宁。
秦暴既极而未息,汉安方来而未定,陈涉以匹夫首事,出万死之计,不畏狼秦,「动乎险中」也。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,复立六国后,于此有人贞固其心,为秦益敌,以自辅助,守正而不移,则秦可灭,时可治,而天下之屯解矣。自蕲至陈,未远也;秦兵方强,残贼肆行,未艾也;而遽王之,示天下私,无中正诚悫之心,岂有大亨之道也?傲长者而妻父去,斩宾客而故人行,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,失建侯之义甚矣。死于城父,不保首领,非不幸也。「勿用有攸往」,岂不信乎?若汉高则起丰沛,扶义而西卷蜀汉,扶义而东诛残贼,其贞固可知矣。得张良于邂逅,举陈平于亡命,拔韩信于行阵,取英布于敌国,收雍齿于故怨,是以能诛灭秦、项,刬革暴虐,与天下更始,四海会同,六合为家。由是观之,则「大亨贞」、「利建侯」之义,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。
初九:磐桓,利居贞,利建侯。《象》曰:虽磐桓,志行正也。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
东汉之末,豪杰竞起,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,昭烈而已。痛王室之倾颓,愤奸臣之窃命,扶本宗,诛奸宄,一匡天下,其志也。而为相于平原,为牧于徐州,归袁绍,投曹操,依刘表,曾未足以舒其志。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,不少变其初志,三顾草庐以致诸葛,得庞统,来法正,追景升,顾恋赴义之徒,而众士景从,若水之归海,以贵下贱,而大得民也。于是遂定巴、蜀,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,「居贞」、「建侯」之利大矣。
六二:屯如邅如,乘马班如,匪寇,婚媾。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《象》曰: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十年乃字,反常也。
六二、九五之正应而逼于初阳、不得相从者,以屯故也。天子者,天下之首;蛮夷者,天下之足。中国盛强,蛮夷屈服,天下之常经也。而汉之时,匈奴暴桀,抗衡中夏,其为足也犹初,其僭乱也犹九。苏武使焉,匈奴壮其节义,凌折困辱,必欲降之。武虽倚汉武刚明之君,而远在蛮夷,为所拘絷,降之不可,归欤不听,故「屯如邅如,乘马班如」,进退不能也。六,阴也,二亦阴也,妻道也,臣道也,从一而终者也。武守是道,舍生取义,以死守节,心归中国,义绝蛮夷,虽身在匈奴,不为之用,岂求有功名于彼哉!譬如贞女,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,终不为之字也。夫使蛮夷,而善归者多。是时匈奴强暴,非心服中国,而武乃使之,是以遭难如此耳。十者,数之终极而后变也。居十九年,匈奴势衰,欲归计强汉,武乃得还。然后名扬于匈奴,功显于汉室,完节而归,乃字也。蛮夷服中国,反常也。
六三: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,君子几不如舍,往吝。《象》曰:即鹿无虞,以从禽也。君子舍之,往吝穷也。
炎汉再建之初,隗嚣起于陇西,以庸才居民上,有偏霸之意,即是鹿也。夫立国以得贤为本,若马援、申屠刚、杜林、郑兴诸贤,皆莫之与而去之,是无虞也。惟陷身于不义,以及乱亡耳。嚣终不悟,举兵背叛,不知几而往,困于西城,饥而死,吝穷甚也。窦融则不然矣,其保河西也,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!然闻光武勃起,中原土地最广,甲兵最强,号令最明,遂舍五郡之权,一心汉室,终保福禄,亦可谓之君子矣。
六四:乘马班如,求婚媾,往吉,无不利。《象》曰:求而往,明也。
桓公自莒入齐,鲍叔实辅之,既而不执其政,「乘马班如」也。管仲者,己之交游,有贤才而胜己,则求之于鲁,脱之于俘,荐之于公,让之以政,「求婚媾,往吉」也。于是桓公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而管、鲍为齐臣,至于今称焉,可谓「吉,无不利」矣。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!
九五:屯其膏,小贞吉,大贞凶。《象》曰:屯其膏,施未光也。
鲁昭公当三桓强盛、禄去公室之时,以人,则皆季氏之人;以政,则皆季氏之政。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,不足以有为,欲恩泽下流,难矣。其膏也,膏,凝结而不流者也。然则宜奈何?自小而以渐正之,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,仁心仁闻著于天下,则有吉,如唐武宗、宪宗是也。鲁昭不知出此,举兵攻之,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,恩泽未孚,民莫之与,以致失国出奔,客死他所,凶矣。
上六: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。《象》曰:泣血涟如,何可长也。
汉献帝、皇泰主。
《蒙》:亨。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。初筮告,再三渎,渎则不告。利贞。《彖》曰:蒙,山下有险,险而止,蒙。蒙亨,以亨行时中也。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,志应也。初筮告,以刚中也。再三渎,渎则不告,渎蒙也。蒙以养正,圣功也。
太甲、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,童蒙也;伊尹、周公以刚阳之才,任顾托之重,为发蒙之主者也。夫伊、周非有求于太甲、成王,太甲、成王非伊、周无以保其尊位,守其宗庙社稷,故「匪我求童蒙」,乃「童蒙求我」也。「初筮告」,若伊尹于太甲,方其居忧之时,即放之桐宫,密迩先王其训是也。若不决之于初,待其听政,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,则「渎蒙」矣。周公于成王,自幼冲之中,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,故左右侍御仆从,即以正人为之,以检束其行,使幼而闻正言,见正行,亦不待其临尊位,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。是以太甲、成王虽无过人之才,而卒皆为大贤者,以伊尹、周公能养其正于蒙,有作圣之功。此蒙之所以亨也。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,当发蒙之任,负天下之责,苟不持正,自信不疑,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。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。惟贞,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,厉忠贤进为之志,事功可就,而祸难不生矣。
初六:发蒙,利用刑人,用说桎梏,以往吝。《象》曰:利用刑人,以正法也。
大舜之有天下也,先诛四凶;孔子之执鲁政也,先诛少正卯;唐太宗之起义兵也,先诛高德儒。盖时方蒙蔽,未知好恶之所在,惟先威之以刑,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。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。虽然,刑加于恶之尤者,然后足以正法,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。若用之不正,以及众人,则不足以得民心,民苟免而无耻,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。
九二:包蒙,吉。纳妇,吉。子克家。《象》曰:子克家,刚柔接也。
诸葛孔明执蜀政柄,上有后主孱暗之君,下有杨仪、魏延昧于大体之属,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,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,可谓蒙之世矣。然孔明尽礼,后主听信,无所嫌忤;圆融仪、延,使各展其才力;结好江东,而不明其称帝之罪;志在北征,亦必闭关息民,然后用之。其志大,其量弘,虽未能致其亨,而有安强之吉矣。广开言路,弃非如敝屩,得是如珠玉,孜孜尽下,事无不察,算无遗数,「纳妇吉」也,岂有凶祸之及哉?夫臣事君犹子事父,九二刚阳之才,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,故虽居蒙世而有吉。圣人举而示人以近,故云「子克家」也。
六四:困蒙,吝。《象》曰:困蒙之吝,独远实也。
汉元初立,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,为发蒙之主。史高与望之同受顾命,位望之上,为亲近大臣,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,而昵比于恭、显阉宦不中正之人,疏远望之,不与同心辅政,于先帝付托之意,岂不负哉!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,故有「困蒙之吝」耳。
六五:童蒙,吉。《象》曰:童蒙之吉,顺以巽也。
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,冲幼,未明习国家事耳。非天资愚蒙,乃童蒙也。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,故能上顺先帝之志,下任霍光之贤,而燕王之谋不成,篡弑之祸不作,故为吉也。
上九:击蒙,不利为寇,利禦寇。《象》曰:利用禦寇,上下顺也。
大舜之征苗,文王之伐崇,汤之放桀,武王之伐纣,皆以其蒙昏之极,不得已,故击而去之耳。若后世汉高之诛秦、项,汉宣之诛先○之类,禦寇者也。平城之兵,马邑之伏,唐太宗之伐高丽,为寇者也。禦寇者,出于不得已,故天人顺之。汉武为寇于四夷,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,其可得乎!
《需》:有孚,光亨,贞吉。利涉大川。《彖》曰:需,须也。险在前也,刚健而不陷,其义不困穷矣。《彖》曰:需,有孚,光亨,贞吉,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。利涉大川,往有功也。
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,既受命为人之主矣,若遂欲进定天下,则纣之才犹足以有为,恶未贯盈,人心未尽去,天命未尽改,时未可以定也。文王逡巡不进,退处于西伯,而纣在上,「险在前也」。文王以服事殷,其忠信于上下,其诚动于残贼,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,天下化之,而纣不以为嫌,「刚健而不陷」,岂有困穷哉?「有孚,光亨,贞吉」,此之谓也。若文王中非有孚,则不足以动商纣,而至于以兵相加,文王虽得天下,是篡也,非「位乎天位」、「中正」之义矣。惟文王「位乎天位」,「中正」而不过,故孔子曰:「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。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」。夫以天道处之,何事不济?故曰「利涉大川」。
初九,需于郊,利用恒,无咎。《象》曰:需于郊,不犯难行也。利用恒,无咎,未失常也。
夫人幼而学之,壮而行之。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,傅说之筑于傅岩,吕望之钓于渭滨,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,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。其耕也,其筑也,其钓也,用常而已,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,故无咎。
九二:需于沙,小有言,终吉。《象》曰:需于沙,衍在中也。虽小有言,以吉终也。
孔子、孟轲执其规矩准绳,周行于诸侯,见可而进,「需于沙」者也,近于世难矣。然孔、孟志在天下后世,非私己也,故不以煦煦为仁,孑孑为义。或以微罪行,或三宿而后出昼。道广德弘,其心甚大。虽小有患害,厄于陈、蔡,围于匡人,景子谓之不敬,尹士谓之干泽,于孔、孟乎何伤?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,万世之下尊之仰之。「以吉终」者,此之谓也。
九三:需于泥,致寇至。《象》曰:需于泥,灾在外也。自我致寇,敬慎不败也。
范滂、李膺,名冠天下,激浊扬清,进必以其道,「需于泥」者也。然时方多僻,「灾在外也」。其气刚,其志锐,其行劲,无所顾虑,露其锋刃,欲以力除奸邪。奸邪畏忌,则思所以中伤之矣。党人禁锢,岂无自而然哉?皆自致之也。若敬慎如陈寔,虽中常侍张让父葬,亦往吊焉,敬慎之至也。及党人被诛,而名士因寔得免者甚众。使范滂、李膺敬慎如此,岂有诛死之败乎?
六四:需于血,出自穴。《象》曰:需于血,顺以听也。
汉桓既诛梁冀,拔黄琼,首居天位,天下想望异政。琼奏诛州郡贪污者十馀人,海内翕然称之。时小人充朝,正人处乎其间,佞幸之所必中伤也,「需于血」者也。夫琼之心,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?肃清廷列,乃其志也,少须服之耳。及嬖宠益横,琼自度力制不能,遂上疏极言,称疾不起,不敢安其位,「出自穴」也。琼虽言,然一言不听,则不敢据其位而去。力言之而不止,以与嬖宠争也。顺听时命,委而去之,虽其志壅遏,不行戮于小人,而无凶祸之及矣。
九五:需于酒食,贞吉。《象》曰:酒食贞吉,以中正也。
文王当纣之时,位乎天德,退称西伯,天下归之,实行天子之事矣。其居中正,又何疑哉?饮食宴乐,以待天命,所需必遂,可谓吉矣。故孔子曰:「无忧者,其惟文王乎」!
《讼》:有孚,窒惕,中吉终凶。利见大人,不利涉大川。
韩冯翊之说萧,赵广汉之讼魏,皆中无孚实,不知畏惕,过而失中道者也。故终极其事,皆至于凶。左雄、周举,「中吉」也;王浑、王浚,「利见」也。
初六:不永所事,小有言,终吉。《象》曰:不永所事,讼不可长也。虽小有言,其辩明也。
郑兴、桓谭。
九二:不克讼,归而逋,其邑人三百户,无眚。《象》曰:不克讼,归逋窜也。自下讼上,患至掇也。
杨恽。
六三:食旧德,贞厉,终吉。或从王事,无成。《象》曰:食旧德,从上吉也。
郭子仪、鱼朝恩。
九四:不克讼,复即命渝,安贞吉。《象》曰:复即命渝,安贞不失也。
杜淹。
九五:讼,元吉。《象》曰:讼元吉,以中正也。
曹腾、梁商、贺若弼、韩擒虎、贾复、寇恂和事天子。
上九:或锡之鞶带,终朝三褫之。《象》曰:以讼受服,亦不足敬也。
主父偃、来俊臣之徒。
《师》:贞,丈人吉,无咎。《彖》曰:师,众也。贞,正也。能以众正,可以王矣。刚中而应,行险而顺,以此毒天下,而民从之,吉,又何咎矣。
武王戎车三百两,虎贲三千人,纣率其众七十万,战于牧野。武王鼓之,维师尚父,时维鹰扬,前者倒戈,后者北焉。其故何也?纣不能正心以正天下,故众莫为之用。武王征之,非富天下也,正己而已矣。
初六:师出以律,否臧凶。《象》曰:师出以律,失律凶也。
刘虞,吉德之主,士民之所与也。公孙瓒,暴黠之将,士民之所不与也。然虞以十万之众声罪讨瓒而一败不振者,以无律故也。不以律,虽臧亦凶矣。
九二:在师中,吉,无咎,王三锡命。《象》曰:在师中吉,承天宠也。王三锡命,怀万邦也。
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,赵王听谗而罢之。既而边境不安,复命牧将,牧请行其初志,赵王听之,牧乃受命。于是利钝进退、功罪赏罚,牧皆专制,赵王不得而与也。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,边境清净。夫不用,则听命而退;用之,则专命而行,得中道者也。故吉而无咎。其后牧禦秦师,赵王罢之而不受命,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,见杀宜哉!故《象》以「承天宠」为「中吉」也。吴、楚反,景帝命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讨之。亚夫言于帝曰:「楚人剽轻,难与争锋,愿以梁委之,绝其食道,乃可制也」。于是吴攻梁急,梁求救于帝。帝命亚夫救之,亚夫守先谋,不奉诏,坚壁不出,而遣轻兵绝吴、楚粮道。吴、楚兵卒困于梁,饥死叛散,遂以破灭。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,故能有是功,吉无咎也。虽然,人臣有大功于天下,奉身而退,不为天下先,可也。亚夫,绛侯之子,复有大功,又为辅相,守正而行,抗义不挠,其居正也善矣!然卒取死亡之祸者,不知消息盈虚,与时偕行之过也。唐宪宗之讨淮西也,既命裴度长御史往视师矣,又命以为相,使赏罚用命不用命,又命往釐以既厥事。信之深,任之确,恩礼有加而无怠也。所以平逋寇宿贼,威震诸藩,合乎「王三锡命」、「怀万邦」之义,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。
六三:师或舆尸,凶。《象》曰:师或舆尸,大无功也。
用师之道,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,如丈人者主之,故能有成功。若燕乐毅丈人也,而以骑劫代之;若赵廉颇丈人也,而以赵括代之;李牧丈人也,而以颜聚代之。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,不败亡何待!六之才德,众人也,而三之位则统师也,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。
六四:师左次,无咎。《象》曰:左次无咎,未失常也。
齐桓伐楚,退师召陵;赵充国讨先○,固守不战;汉高祖伐项羽,舍荥阳、成皋而趋宛叶;朱隽讨韩忠,解围而后复战,皆「左次」也。「左次」者,不以气也,必有义也;不以力也,必有谋也。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,岂得已哉?能以谋义行之,庶几其可胜矣。此兵家之常也,故无咎。
六五:田有禽。利执言,无咎。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。《象》曰:长子帅师,以中行也。弟子舆尸,使不当也。
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,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,不害良善,其宜也。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,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,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,当申其罪而讨之。若大禹之征有苗,汤、武之征桀、纣,汉高之伐项羽,则皆申其罪而讨之,故蛮夷率服,天下响应,为利大矣,故无咎。然任将之道,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。九二刚阳,三才在下,为师之主长子也。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,未有不败者也。以郭子仪、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,况他人乎?故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,曰:「昔周瑜、程普并将,几败国事」。
《比》:吉。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不宁方来,后夫凶。《彖》曰:比,吉也;比,辅也,下顺从也。原筮元永贞无咎,以刚中也。不宁方来,上下应也。后夫凶,其道穷也。
张良以兵法说他人,皆不省,及以说汉高,则常用其策。良曰:「沛公殆天授」。故遂从不去,「原筮」也。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,非以为乱也。此仁人之心,可久之道,为天下之正理,得「元永贞」之义也,故无咎。若沛公之约法三章以收秦民,马援之择君,窦融之归光武,郭嘉之去袁绍,皆「原筮」者也。其相比,莫非有善谋,行常道,守正理者。故邴原告曹操曰:「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,明公之所以待原者,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」。非刚中者不能如是。不然,以利相比,如赵高、二世之君臣,与夫窦、灌之朋友,未有得无咎者也。夫天下未定,国家未立,而身未安,固宜汲汲求此。若楚、汉分争之时,君臣未定,百姓未知所归,贤能未尽见用,韩信、彭越、英布之徒,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,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,保其大功。及楚已灭,天下归汉,乃奉兵叛逆,自取灭亡,「后夫凶」也。况隗嚣之徒,才不逮数子,方纷乱之际,则坐谈西伯,及中原略定,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?
六二:比之自内,贞吉。《象》曰:比之自内,不自失也。
伊尹耕于有莘之野,成汤三聘之,然后起;诸葛孔明躬耕南阳,先主三顾之,然后见。聘之在彼,而起在我;顾之在彼,而见在我。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,然后就之,故足与有为也。不然,则失身于人,虽有规矩准绳,焉得而用之?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,安得吉?
六三:比之匪人。《象》曰:比之匪人,不亦伤乎?
如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,反为秦用,卒误王建,死于松柏之间,不亦伤乎?
《小畜》:亨。
初九:复自道,何其咎,吉。《象》曰:复自道,其义吉也。
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,然朝闻命,夕引道,信命而行,「复自道」者也,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。若李光弼因谗邪之间,遂拥众不朝,则不能复于道矣。
六四:有孚,血去惕出,无咎。《象》曰:有孚惕出,上合志也。
汉明帝察察刚急,治楚王英狱,无辜连逮不可胜数。群臣希旨,无敢以情恕者,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,出万死,为无辜一言。其言发于忠诚恻怛,「有孚」者也。其情既笃,其辞既达,其义既明,故帝卒从其言,死罪免而恐惧亡矣。正君心,救无辜,何咎之有?
九五:有孚挛如,富以其邻。《象》曰:有孚挛如,不独富也。
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,而尧朝旧臣,如共工、驩兜、伯鲧,佐尧治天下,其执权利之日久矣。舜,江海陶渔之人也,虽以尧命听居其上,其志未尝不欲专命,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。然舜以天德居天位,其有孚可知,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,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,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,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?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。「挛如,富以其邻」,此之谓也。
上九:既雨既处,尚德载。妇贞厉。月几望,君子征凶。《象》曰:既雨既处,德积载也。君子征凶,有所疑也。
东汉阉宦之盛,自孝和永元中,郑众始得与闻政事,其宦者出入禁闼,以奉承为事者也。昵比则易以亲,顺事则易以信。其后遂得天宠,日侵朝权。至永兴之时,中官近习手握王爵,口含天宪,政令一自之出矣。然贤者犹或用,势已张而未成也。及延熹之末,逐党锢,贤智举不得进,于是乎成矣。所以及此者,以其昵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,而桓、灵之君心与之同,性与之合,「既雨既处」也。彼赵忠、张让之徒,岂知其非,日以益甚,终受诛戮,固其宜矣,「妇贞厉」也。虽然,阉竖也而执国柄,政自己出,侵逼人主,「月几望」矣。陈蕃、窦武以区区之力,不复顾虑,诵言诛之,欲以一旦而夺百有馀年凭藉之权,不亦难乎!孔子曰:「有所疑者,戒时君子必知疑虑,徐思所以制之,则不至于凶矣」。
《履》:虎尾,不咥人,亨。《彖》曰:履,柔履刚也。说而应乎乾,是以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刚,中正,履帝位而不疚,光明也。
袁涣之答吕布,严颜之答张飞,薛包之事父母,谢安之待桓温,所处至顺,所言至当,皆以「柔履刚」、「说而应」之故,虽履强猛暴戾之地,终不见伤害也。纣至强暴也,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,故能免于羑里。以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,则得中正,履帝位而不疚其德,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,其亨可知。
初九:素履往,无咎。《象》曰:素履之往,独行愿也。
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,及功成天下定,则从赤松子游。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,尝称我有三不惑,酒、色、财也。此安其卑下之素,往行其志愿者也,故贵势不能动其心,利禄不能乱其操。以是而行,岂有咎乎?
九二:履道坦坦,幽人贞吉。《象》曰:幽人贞吉,中不自乱也。
黄宪汪汪若千顷波,澄之不清,淆之不浊,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。初举孝廉,又辟公府,友人劝之仕,宪亦不之拒也。行至京师,竟无就,若其中以利欲自乱,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?
六三:眇能视,跛能履,履虎尾,咥人,凶。武人为于大君。《象》曰:眇能视,不足以有明也。跛能履,不足以与行也。咥人之凶,位不当也。武人为于大君,志刚也。
吕布刚决不常,智卑而才小,虽统众为将,固不足以济乱也。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,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,「眇能视」、「跛能履」者也。其见非能穷理,其行非能尽义,亦迫劫于形势,因以为功耳。使布统御于人,遵约束而行,则未必不为名将,如尉迟敬德之流,保其天禄矣。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,自主一方也,故躁率妄行,谋不中礼义,动不中几会,「履虎尾」,蹈危难,为曹操所擒,而被「咥人之凶」焉。
九四:履虎尾,愬愬终吉。《象》曰:愬愬终吉,志行也。
东汉之初,窦融保据河西,专有方面。厥后归命光武,以为大司空,居近君之地。光武刚强明决,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。融尝专制,则光武心忌,本处于外,入为大官,则旧功臣心不平,「履虎尾」也。然融谦恭小心,有子欲其恂恂守道,不愿其才能,其畏慎可知。「愬愬」,畏惧也。融能如是,不以宠利居成功,其「志行也」,故终吉。
九五:夬履,贞厉。《象》曰:素履,贞厉,位正当也。
刚决也。尧、舜之圣,犹曰钦明文思,允恭克让。禹戒舜曰:「无若丹朱傲」。仲虺戒汤曰:「从谏弗咈,先民是若」。《诗》称文王曰「小心翼翼」。盖优游从容,宽大尽下者,圣人之容止也。能如是,则履帝位而不疚矣。若自以为居位正当,任其刚决,不复畏惧,则德不能日新,往往日退,不如其初。此危道也,故曰「贞厉」。
上九:视履考祥,其旋元吉。《象》曰:元吉在上,大有庆也。
曾子寝疾病,谓门人曰:「启予足!启予手!《诗》云:『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』。而今而后,吾知免夫,小子」!夫人有一善一功、一言一事,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,多矣。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,没身而后已乎!曾子启手足,可谓「视履考祥」矣,必得正而毙,可谓「其旋元吉」矣。
《贲》。
初九:贲其趾,舍车而徒。《象》曰:舍车而徒,义弗乘也。
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,闵子骞曰:「善为我辞焉。如有复我者,则吾必在汶上矣」。王烈寓于辽东,公孙度欲以为吏,烈为商贾以自秽,乃免。
六二:贲其须。《象》曰:贲其须,与上兴也。
六二,文明,贲之主。其质阴柔,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,故不能变其质也。如叔孙通制礼仪,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。
九三:贲如濡如,永贞吉。《象》曰:永贞之吉,终莫之陵也。
三,处文明之极,阳奇阴耦,阳居其中,阴阳交合,情文悦怿,贲之盛也。如舜得十六相,文王得四友,汉高得三杰,光武得二十八将,唐太宗得房、杜、王、魏,君臣相辅,光被天下后世,而膏泽下于斯民,「贲如濡如」也。方世之乱,英雄角逐,君择其臣,臣择其君,非素有定分也,皆以情合气浃相从耳。茍不长守贞固,而继之以疑阻猜嫌,则君臣必不相保,未有能终者也,安得吉?如陈灵之杀泄冶,赵迁之杀李牧,袁绍之杀田丰是也,终为人所凌辱矣。
六五:贲于丘园,束帛戋戋,吝,终吉。《象》曰:六五之吉,有喜也。
德宗、陆贽。
《剥》。
初六:剥床以足,蔑贞凶。《象》曰:剥床以足,以灭下也。
汉和帝以郑众诛窦宪有功,遂得与闻政事,阉宦擅权,侵害正人,自此始矣。小人得志,君子道消,其凶必矣。
六二:剥床以辨,蔑贞凶。《象》曰:剥?以辨,未有与也。
天子者,天下之本,民人之主。其得位也,上受于天,下受其君父,而辅之以大臣者也。桓帝以李润、江京而废,来历以死争之是也。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,历独立无助,桓帝遂废。后虽立于孙程等,然进退人才,更张政事,皆在天子之手,犹未甚也,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。若大臣得人,以其类进,则犹可为也。
六三:剥之无咎。《象》曰:剥之无咎,失上下也。
剥者,阴剥阳也。三,居刚应刚,以阴从阳者也。昔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,独有爱君子、忧宗社之心,虽身被杀,犹有令名,无咎也。
次韵酬赠都昌李乘时四首 其一 清末民国初 · 易顺鼎
七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:琴志楼诗集卷九
匣剑囊琴得得来,祢衡洲上共徘徊。
有灵山水惊知己,无事乾坤惜霸才。
酒待妇谋堂步雪,书酬妹寄岸登雷。
下帷空负天人略,辛苦频年著玉杯。
次韵酬赠都昌李乘时四首 其二 清末民国初 · 易顺鼎
七言律诗 押麻韵 出处:琴志楼诗集卷九
佳话犹闻众口誇,新诗射雀艳朝霞。
妇翁仙似南昌尉,才子贫于北阮家。
膝上数分文度果,掌中时覆易安茶。
知君今夜还乡梦,定绕东湖万藕花(君以诗受知于南昌汪太守,以女妻之。寓新建东湖,水木颇盛。)。
次韵酬赠都昌李乘时四首 其三 清末民国初 · 易顺鼎
七言律诗 押豪韵 出处:琴志楼诗集卷九
昨夜谈诗三峡桥,天风海水和蒲牢。
一帘花气仙乘雾,万壑松声客听涛。
小筑蜗庐怜我拙,大名麟阁羡君高。
西江坛坫凋零尽,宿草秋坟吊李翱(谓芋仙丈。)。
次韵酬赠都昌李乘时四首 其四 清末民国初 · 易顺鼎
七言律诗 押删韵 出处:琴志楼诗集卷九
倦飞心事鸟知还,却对孤云意自閒。
种菊家邻陶令宅,哦松官寄皖公山。
吟多莫遣霜侵鬓,别久惟凭月照颜。
他日匡庐期结社,万山深处屋三间。
送李德载公辅之宣城王子敏遹之宁陵秦少章之仁和 北宋 · 李廌
押词韵第六部
先生位管辖,四海在陶钧。
顾我门墙士,于焉益情亲。
眷言给鼎味,旨酒侑芳珍。
粲粲春服成,暮春及佳辰。
载咏先生道,兴怀感昔人。
三子果艺达,从政宜牧民。
维舟万里流,喜色照通津。
廌也不速肖,农圃老此身。
同门各鶱翥,索居独离群。
诸公廊庙器,行当策高勋。
念此今日欢,无忘病且贫。
结驷傥肯顾,促车清颍滨。